我被困在了公交车上。 我要努力活下去。作者已经完结的古言:穿越成国公府老太君:《老身聊发少年狂》穿越成卸甲归田的女英雄花木兰:《木兰无长兄》围观能见到玩家的苦逼NPC君王:《寡人无疾》穿越成梁祝中的大反派马文才:《人人都爱马文才》现言:看重返职场如何逆袭打脸:《开盘》看没钱人如何过的超有钱:《开奖》看支教老师如何被学生“虐”:《开学》
开始循环(修) 楔子
第三次“出事”时,李诗情才真正发现到事情的不对劲。
不是她疯了,就是有什么奇怪且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发生在了她的身上。
虽然内心十分恐惧,但李诗情很肯定自己没有疯。
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,父母双全家庭和美,性格开朗,有三五知交好友,感情上既没有谈恋爱受到打击,学校里也没有被霸凌饱受歧视,她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,是决计没有发疯的可能的。
但如果再这么“出事”下去,她难保不会疯。
第一章
第一次出事时,李诗情其实以为自己在做梦。
没办法怪她这么想,谁叫她的目的地是这趟公交线的底站,这条公交线的总时长接近一个小时,每次还没到底站,她就会迷迷糊糊睡着了。
反正到了底站,已经熟悉的司机大叔也会喊她一声。
结果这会司机没叫她,倒是谁的手机铃声先将她吵醒。
当被重复播放的卡农和弦吵醒时,李诗情还有点烦躁。下午一两点钟正是人最昏昏欲睡的时候,好不容易能瞌睡一会儿,还被人吵醒了。
但可惜这点怨气没能维持太久,就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冲散了。
醒来后发生的一切来得太快,就像坐过山车时闭着眼睛体验到的那种惊骇。
从小到大,李诗情都没有经历过“车祸”这么个玩意儿,所以当她的头被巨大的惯性带着重重撞向前面的座椅靠背时,她甚至没反应过来是出“车祸”了。
头疼欲裂加上强烈的呕吐感让她无法思考,伴随着车上乘客的尖叫声,她就这么晕了过去。
大概是第一次“出事”的过程太快,所以当李诗情“再醒来”时,只有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那种惊悸感,恍然到没办法相信它是真的。
李诗情掐了掐自己,疼,没有做梦。
又摸了摸头。
好好的,没有肿,也没有破。
她朝窗外看去,车子也好好的行驶在既定的路线上,刚刚上了过江大桥,即将抵达终点站,一切都很正常。
然而,当她拍着自己的胸口暗自庆幸“幸亏是梦”时,那该死的手机铃声又响了!
熟悉的卡农铃声乍然响起在车厢里时,李诗情几乎像是受惊了的兔子那样跳了起来。
她听到后面有乘客好心询问“小姑娘怎么了”,也感受到了几道异样的目光扫向她,带着点狐疑,带点戒备。
这原本是件很让人恼火的事情,但李诗情什么都顾不上了。
她的脑子里只反复闪着不好的预感:
——难道要出事?难道真要出事?我难道不是在做梦?”
那道手机铃声从头到尾就没响多久,对她来说,却像是一个符号,一下子把她拉进了某个噩梦里。
接着,噩梦就真的再一次降临了。
一直匀速开着的公交车突然来了一个急转弯,车里的乘客们纷纷尖叫了起来,好几个人没有坐稳,被甩下了座位,或是和她刚才“噩梦”里那样,头撞上前排座椅。
正在站立着的李诗情也不例外,急转弯的瞬间,她仰倒着往后栽去,两只手无意识地在前方挥舞着,想要抓住什么东西。
在李诗情就要栽倒时,她仿佛看见旁边伸出了一只胳膊,艰难地向她递过来。
她的本能让她想要拉住那只手、紧紧地攥住它,却只能看到自己的手臂在半空中划了个无力的弧线……
然后就是后脑勺重重着地的剧痛感。
***
第三次“醒来”时,李诗情茫然地环顾四周。
她读书的这个城市,是一个被江水分隔穿流而过的城市,她的大学在一座江心洲上,无论去哪里都要通过跨江大桥。这条公交线正是一条过江路线,终点站通向老城区。
这条公交路线沿途有好几座高校,她上车的时候人还蛮多的,可等她醒过来时车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,很是空旷。
从车窗外的风景来看,还没上桥。
因为路程长停站少,大部分人选择和她一样,上车找个位置坐下就沉沉睡了,只有寥寥几个人醒着。
现在这辆公交车里,安静得犹如学校的图书馆一样。
但她的“噩梦”告诉她,等到手机铃声响起,这些人就会被惊醒,然后……
——车子会出事。
意识到车子会出事,大概是某种应激反应,李诗情在“噩梦”里受过伤的前额和后脑勺突然剧烈的疼痛了起来。
她惨叫一声抱住了头。
“你没事吧?”
隔壁坐着的眼镜小哥担心地问。
疼痛像潮水般一阵阵向她涌来,又一阵阵退去,最后一切恢复如常,仿佛刚刚的疼痛也只是一场梦。
在她身边坐着的小哥推了推自己的眼镜,似乎很紧张,反复在确认自己旁边的女孩怎么了,需不需要叫救护车。
救护车?
对了!虽然这车会出事,但她可以提醒别人啊!
被隔壁的眼镜小哥提醒,李诗情意识到事情应该还有转机。
根本不需要犹豫,她立刻跳起来冲着司机吆喝:“司机大叔,我身体不舒服,快停车!”
她经常坐这条公交路线,这条线的司机大叔对她来说是个“熟面孔”。
司机是个很面善的人,性格也很好,从来没在车里对人发过脾气。平时她上车时,偶尔也会和大叔聊聊天。
如果自己突发疾病,大叔应该会马上让她下车求医吧?
“这里不行,没有站台,一停车后面容易撞上。”
司机大叔回了下头,大概是见李诗情还能好好站起来,回应道,“我开快点,尽快到下一站啊!”
“停车,快点停车!”
李诗情已经顾不上多解释,一口气冲到车门边,使劲拍着下车的门。
“小姑娘干什么哟!”
“怎么好好的突然这么激动?神经病吧?”
车子里的人用别人听得到的声音“窃窃私语”着。
果不其然,听到乘客们的牢骚,司机大叔犹豫了。
“你现在看起来不太好……”
“不停车,让我一个人下车行吧?求你了大叔!”
开什么玩笑,李诗情刚刚朝外看了眼,都过沿江中路了,再下一站就上过江大桥了,之前两次都是在桥上出的事,谁知道桥上会发生什么?
等下一站,命都没了!
“你怎么回事啊,说了现在不能停车!”
司机的声音中带着点不高兴。
“必须要停车啊大叔,这辆车子会出事的!!”
李诗情急得都哭出来了。
“小姑娘,你瞎说什么!”
司机吃了一惊。
“真的,大叔,这辆车……”
就在李诗情控制不住情绪,眼泪夺眶而出的时候,可怕的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。
在卡农的复调音乐里,李诗情看见自己的手抖得犹如筛面粉的筛子,连车门的扶手都抓不住。
“司机师傅,别回头,小心看车!哎哎哎哎哎哎!”
坐在李诗情隔壁的小哥突然瞪大了眼睛,拼命地叫了起来。
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像是一幅复现蒙太奇,李诗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,感觉到自己又被重重抛了出去……
过山车般的失重感后,她的前额一痛,再一次失去了意识。
***
再怎么粗线条的人,连续遭遇三次一模一样的“噩梦”,都不会觉得这是个“意外”,尤其当这“噩梦”这么可怕的时候。
所以当李诗情第四次醒来,察觉这可能不是个梦以后,她就下定了决心,无论如何也要停下这辆车。
李诗情察觉到,自己每一次的“醒来”,都伴随着身体和精神双重的虚弱感,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况越来越不对,每一次的“噩梦”,对她都是有影响的。
除了前几次的头疼,这一次她刚刚清醒时,手抖得就跟帕金森患者一样,用了好半天才恢复如常。
她的剧烈抖动甚至抖醒了隔壁正在睡觉的眼镜小哥。
那小哥醒来以后,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李诗情,右手伸出来又缩回去,大概是想握住她的手别让她这么抖了,又怕这么做对她太失礼,满脸都写着‘这么年纪轻轻怎么就得了这种病’的惋惜。
他犹豫了半天,才轻轻问了一句:“需要帮忙吗?”
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惧好像刺激了李诗情肾上腺素的分泌,反倒使她平静了下来。
“不需要。”
感觉到手臂渐渐恢复了知觉,李诗情飞快地拒绝了他,站起身。
时间紧迫,她赶着要下车,没时间和他攀谈。
“司机叔叔,我身体有些不舒服,能靠边停车吗?”
为了不让司机频繁回头而“出事”,李诗情干脆走到了他的身边,压低了声音问。
回忆着刚刚“出事”的细节,她觉得自己没能下车的原因出在她和司机大叔沟通的方式上。
像她刚刚那样歇斯底里着要下车的人,怎么看怎么是精神状况出了问题,这司机叔叔但凡是个有责任心的人,肯定不会放她带着那样的精神状况下车。
所以这一次,李诗情决定扮演成一个“突发疾病”的虚弱女孩。
她经常坐这条路线,和大叔也算混了个脸熟,平时还主动打个招呼什么的,没理由她突发疾病,大叔不动恻隐之心。
见李诗情走过来要求停车,司机大叔减了速,为难地回头看了她一眼,犹豫着说:“啊,这个地方不好停车啊,前面就要上大桥了。”
李诗情往车窗外看了一眼,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这里是引桥的位置,所有要上桥的车辆都从四面汇集而来,确实容易发生交通事故。
但他犹豫了!
犹豫了就有戏!
“求求你了叔叔,我有心脏病,从刚刚开始心脏就一直疼。”
李诗情捂着自己的胸口,带着哭腔向他求助。
“救救我吧,您能把我送到医院吗?”
司机大叔往后视镜里看了看。
根本不需要“伪装”,只要一想到前几次车子怎么出事的,车后镜里她的那张脸,白的比鬼还难看。
“司机师傅,停车吧,别出什么事!”
车厢里还醒着的几个乘客听到李诗情和司机的对话,开始帮腔。
“你看着小姑娘脸色难看的哟!赶紧让人下车去医院吧。”
“我真的很难受。”
李诗情挤出几滴眼泪,可怜巴巴地看着司机。
“哎,好吧,我这还在送客人,你自己叫个车去医院啊。”
司机大叔的表情挣扎了好一会儿,车子继续减速,方向盘也轻轻一转,向右靠去。
余光扫过窗外的景色,远方的过江大桥只隐隐看到几道吊索。
太好了,终于在上桥前停下来了!
“谢谢大叔!”
李诗情捂着胸口的手激动地一下子捏成了拳。
“噔,噔噔噔,噔噔噔,噔噔噔噔噔噔噔……”
然而还不等她松口气,车厢里再一次传来卡农的铃声。
为什么?
李诗情背后生寒。
她不敢置信地扭过头,想要找出这个手机铃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,却只看到车子重重地往前一顿,所有乘客都从座位上“飞”了起来。
因为要装成“西子捧心”的样子,李诗情的两只手都没有抓住司机身边的栏杆,在巨大的惯性下,心中发出不甘的呐喊,她往前扑去。
“下一次,我一定先抓紧什么!”
意识中最后看到的画面,是一块蜘蛛网般裂纹的挡风玻璃。
第五次循环(一) 没人把挡风玻璃撞成这样还能活的,李诗情肯定自己是死了。
前三次的“噩梦”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快,让她没有什么真实感,一直浑浑噩噩的,但上一次,因为她的努力尝试,她终于差点成功让车停下。
这个事实,总算给了李诗情一丝逃脱噩梦的希望。
“上一次,我只是太倒霉了。只要我再用心一点,再聪明一点,肯定能让这辆破车停下。”
她想。
在李诗情因为“复生”的头疼感、呕吐感、手抖和脸痛而无法动弹时,她只能活动着唯一可以动的脑子,借以分散这些疼痛带来的不适。
每一次都晕得太快,她除了知道发生事故的地点,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
刚刚那次,应该是因为司机减速,和后面的车发生了追尾吧?
可是单纯追尾的话,不应该会死啊?
还有一次,明显是车子发生了急转弯,不知道是爆胎了,刹车失灵了,还是为了躲避什么。
仔细分辨窗外的景色,离过江大桥已经不远,她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。
大部分乘客还是在睡觉或看着手机,邻座的眼镜小哥头靠着玻璃窗,镜片反着窗外的光,因为看不到他的眼睛,李诗情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。
她曾经尝试过,哪怕是歇斯底里的要求停车,司机大叔也不会为她停下来,但如果乘客们都希望我下车,司机大叔就会被“民意”所裹挟,有所动摇。
刚刚她假装心脏病要停车,其他乘客一起哄,车子差点就停住了。
对这一点有了信心后,李诗情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。
现在离过江大桥的入口还有一截路,道路平整,车辆也不多,如果选择在这个路段下车,应该没有太大危险。
她又把目光从车窗移到邻座正靠窗假寐的眼镜小哥脸上。
不适感已经消失,李诗情看准他手放着的位置,弯下腰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,将他的手一把按在了自己的胸上。
“对不住了小哥,我实在太想活下去了!”
李诗情在心里大喊。
刚刚还靠着窗子睡着的眼镜小哥顿时身子一抖,震惊地扭过了头。
“奶奶的,就知道他没睡!”
不管了!
“色狼!”
李诗情的手紧紧地按着他的手,让它无法从自己的胸上离开,脸上却还要露出惊恐的表情,大声喊叫起来。
“你摸我胸干什么!”
要是她能活下去,她一定要去面试演员!
“啊?”
听到李诗情在喊“色狼”,隔壁的小哥还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,那表情活像是被神经病侮辱的纯情少年,似乎根本无法将自己和“色狼”这两个字联系起来。
等意识到这个女孩在喊什么时,他连忙用力甩开李诗情的手,把手从她的胸口拿开,干笑着,结结巴巴地说:“那,那个美女,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啊!”
由于李诗情的惊叫声,正在瞌睡或自顾自状态的乘客纷纷被他们吸引了注意力,带着八卦地神情看了过来。
“你这小伙子,看着也人模人样的,年纪轻轻怎么做这种事哟!”
一位老爷爷痛心疾首地摇头。
“就是,没算人家小姑娘长得漂亮又白净的,你也不能下手啊!”
另一个大妈也跟着附和。
“太不像话了!”
“我没开玩笑,就是你摸的我!”
李诗情高喊着。
“你在胡说什么!”
被冤枉的小哥见她“贼喊捉贼”,满脸不可思议:“明明是你自己抓着我的手按上去的!”
“你让大伙听听看,你说的这叫人话吗?谁会没事抓别人的手摸自己的胸!”
李诗情大叫着,“你看我长得好欺负,就觉得我会忍气吞声是不是?我告诉你,你惹到我,可算是惹错人了!”
“你简直是无理取闹……”
被这么多人当“色狼”看,还指指点点,眼镜小哥憋红了脸,“你”了半天,憋出一句脏话来:
“你,你,你脑子有毛病!”
看到把这个眼镜小哥逼成这副样子,他都没有对她破口大骂,李诗情心里对他着实抱歉。
“对不住了小哥,我要不这么做,脑子才真是会有毛病!”
骂完,小哥站起来,大概是想换个位置坐。
“你可别想跑!”
李诗情趁机一把拉住他的手,使劲扯着他,走到司机大叔身后:“司机大叔,这是个色狼,麻烦你调头去下派出所,我要去报警!”
快调头啊!这辆车即将踏上的可是死亡之路!
回头是岸才是正理!
“谁知道后面发生什么情况了?”
司机大叔并没有“偏听偏信”,而是从后视镜里回头看了看,问起其他人。
“我本来就没摸她!去就去,我不怕!”
被她扯着的小哥一听说要去派出所,反倒被气笑了。
“你就是摸我了,你这个人渣!”
心里对小哥万分抱歉,可李诗情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,再扭头请求别人的帮助:“大家能帮我去做个证吗?用不了多少时间的,我怕没有人证,给他跑了!”
她所预想的最好情况,就是司机大叔调头去派出所,然后所有人一起下车,去派出所报案。
虽然这么做她有可能冤枉了一个好人,但是至少救了一车人的命不是?
就算司机大叔没有调头,哪怕只有几个人跟她下车,愿意为她作证,也比一车子人都葬送在这里好。
谁料,一听说要调头去派出所,刚刚还义愤填膺帮她说话的乘客们,纷纷都改变了态度。
“小姑娘啊,我要赶回去接孩子,还要给家里大人小孩做晚饭呢,耽搁不了时间,实在不好意思啊。”
带着菜篮子的阿姨避开李诗情的目光。
“只是被摸了下,又没损失什么。”
不知是谁嘟囔着。
什么叫只是被摸了下?
李诗情眉头一皱,又看向年纪最大的一位老爷爷。
“哎,小姑娘,那个,那个我刚才在睡觉,没看到他有没有摸你。”
老爷爷躲闪着李诗情的目光。
“我不能做没看见的证啊。”
“是啊是啊,我们都没看到啊,万一要是冤枉好人了呢?”
有人附和。
“这车都开出去这么远了,再调头得耽误多少时间啊?”
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不赞同的声音里。
眼见着原本倒向她的局势渐渐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倾斜,李诗情的一颗心也越来越凉。
前方隐隐可以看到桥身了,她可能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司机停车。
或许,这一次“循环”,她又要失败。
难道又要下一次再试?
如果没有下一次呢?
如果这一次就是她最后一次“复活”呢?
“司机大叔,停车,我要下车!”
李诗情果断放弃了让车子调头。
“小伙子,你赶紧先道个歉。让让人家小姑娘就是了!”
有乘客不愿意停车。
“我又没摸她,我为什么要道歉?”
听到这莫名的要求,小哥嘲讽地反问,又用愤怒地眼神看向李诗情。
“你这小子,道个歉就能解决的事情,干什么要耽误我们的时间?”
车上有人埋怨。
“没有做的事情就是没有做,就算去派出所对质我也是没摸!对的就是对的,错的就是错的,跟男的女的,人多人少没关系!”
在李诗情看来,遇见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事,眼镜小哥没动手打她,已经算是脾气好的了。
好人有好报,等他下了车,他会感激自己的。
眼见着司机在慢慢减速,周围也没什么车辆,李诗情终于开始撒泼尖叫,强硬的要求下车。
李诗情不肯息事宁人,小哥又梗着脖子死都不愿道歉,司机大叔终于忍无可忍,靠边停了车,按下了开车的按钮。
“停车停车,你们都给我下去!”
“对,你们两个都走都走,别耽误司机开车!”
“就是!他们自己的事情,自己私下里解决,别拖着一车人浪费时间!”
“你们赶紧自己下去啊,别让我们赶你们下去!”
几个大叔大婶对着司机大声叫唤着,催促着司机赶紧开车门。
小哥明显不想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事情下车,但李诗情一看到车门开,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奔下车,下车时还死死地拉着小哥的胳膊,硬是要拖着他往下走。
“走,跟我去派出所!”
让他遭遇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已经很对不住他了,何况他前几次都对自己表现出了关心,明显是个好人,哪怕只能救这一个也好啊。
见小伙子不愿走,有个腰上挂着钥匙大叔站起身,直接把小哥推下了车。
“走走走,都走!”
在乘客们的连声催促中,李诗情和眼镜小哥跌跌撞撞地下了车。
他们前脚刚下车,后脚这辆公交车就一刻也不肯耽误地离开了。
没有刹车失灵。没有意外。没有手机铃声。
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。
从头到尾,整件事情的发展和李诗情料想的完全不一样,也没有任何人愿意跟她下车,甚至中途有好几次,李诗情都觉得自己肯定是又要“死”一次了……
所以直到李诗情的双脚如愿以偿的踏上了水泥路面,那种不真实感还笼罩着她的周身。
“我……我这是……”
李诗情不可思议地看着脚下的路面。
成功下车了?!
第五次循环(二) 成功下车的结果令李诗情感到意外,随之涌上的,则是狂喜。
她真的跑出来了!
真的从那辆车里下车了!
和李诗情一起下车的小哥被她突然涌出来的眼泪吓得倒退了半步,嘴巴翕动了好几下,却没说出一句话来,大概是觉得李诗情的脑子不太正常。
可就算被人当精神病又怎么样呢?
她总算逃出来了!
“喂,你……”
眼镜小哥露出了担心的表情。
不过李诗情听不见他接下来对她说什么了,因为她已经跑到了人行道上,朝着来时的方向,头也不回的拔腿狂奔。
李诗情曾无数次设想她要真下了车会如何,但真到了下了车这一刻,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:
——跑!
离这辆破车远远的,离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远远的,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!
“喂,你是不是真的脑子有毛病?脑子有毛病要去治啊!”
李诗情听见被自己拉下车的小哥身后高喊。
若是以往,李诗情一定会回过头,怼一句“你才是精神病”。
但现在,别人说什么她也不会生气。
更何况,她带着狂喜的笑容,一边狂奔一边流泪的样子,确实怎么看怎么像是精神病。
一旁的路人听到小哥的高喊,再看见李诗情横冲直撞的样子,忙不迭地露出见了疯子的表情,纷纷避让开来,让她顺利地跑出去更远。
肖鹤云提醒完了“女疯子”,自认倒霉地伸手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,坐进了副驾驶。
“轰!”
跑着跑着,她的身后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,仿佛隔空突然炸响的惊雷,连大地都为之震动了一瞬。
原本闷头苦跑的李诗情,猝不及防地被这一声震动惊吓到,脚步一晃,身体失去了平衡,迎面撞上了前方的电线。
“快看那边!”
凄厉的尖叫声在人群中炸响。
“不,不……”
熟悉的剧痛和眩晕感传来,李诗情徒然地瞪大了眼睛,试图保持清醒,而意识却渐渐模糊。
记忆里最后的画面,是人们被这惊天震地的声响吓的回过头,露出了惊恐的表情……
***
“嗬!”
从噩梦中惊醒,李诗情猛地睁开了眼。
李诗情刚刚做的什么噩梦来着?
好像是在一辆公交车上……
公交车?
什么公交车?
鼻端传来刺鼻的消毒药水味道,耳边是旁人频繁走来走去的脚步,她的胳膊上打着一根输液针,输液瓶就悬在头顶的吊架上。
“我这是在哪儿?”
李诗情摸了摸输液管,充满疑惑地看向两旁。
床旁边拉着淡绿色的帘幕,日光灯的明亮让一切无所遁形,左手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什么仪器,正滴滴作响。
这不是医院吗?!
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。
然而她只是微微动了一动,就有汹涌的呕吐感冲上喉间,难受极了。
为了不弄脏医院的被子,李诗情只好继续咸鱼一样的躺着,认命地发出虚弱的声音:
“有人在吗?有人吗?”
“张护士,9号床的病人醒了!”
“唰”的一声,右边的帷幕被人拉开,果然有一个中年护士向9号床走来,她先拿着电筒翻了翻李诗情的眼皮照了下,然后竖起两根手指头,连续问了她好几个问题:
“看的见吗?这是几?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?”
“看,看的见,这是二。这里是医院吗?”
李诗情茫然又惊慌地回答着,“我?我叫李诗情。”
只要一想到之前发生的事,她的脑海里就一片空白。
“是,这里是医院。关于你怎么被送进来的,你记得多少?”
女护士又问。
“发什么了……什么?我不记得了。”
李诗情被问的露出了茫然的表情,答不上来。
“你的头部受到了撞击,已经做过了CT,初步判定是脑震荡,有路人把你送到了医院,说是你自己摔的。这里是我们市五院的急诊部。”
护士很有耐心。
“脑震荡?”
李诗情傻了眼。
她能把自己摔成脑震荡?
“小姑娘不要太担心。”
护士以为李诗情是在害怕,安抚着她的情绪,“我们已经给你拍了颅脑CT,你没有脑出血的现象,最近发生的事情什么都想不起来是正常的。这是‘逆行性健忘’,快则几个小时,慢则几天,通常就能恢复,不会失忆的。至于头痛和呕吐的情况,大部分三到五天就消失了。”
“张护士,马上又有一个严重烧伤的病人要抬进来,准备送急救室!”
有人急切地催促。
“知道了!”
护士姐姐给李诗情掖了掖被子,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臂。
“你先好好休息,不要乱动。有任何问题你按下手边的看护铃,就会有人照看。我们已经根据你的随身证件联系了你的学校,你的老师马上就会赶过来。”
听说是联系了学校里的老师来,李诗情连忙问护士姐姐:“我的随身物品在哪里?我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。”
手机不在手边,总觉得不踏实。
“等一会儿,我会叫人送来。”
目送着护士姐姐匆匆离去,李诗情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。
“我跑摔倒了?”
她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。
她明明记得自己今天是要坐公交车去江北买东西的,为什么还把自己弄成了脑震荡?
难道那时候她在追公交车?
很快,各种嘈杂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纳闷。
“快快快,这边这个病人出现了呼吸困难!”
有医护人员开始叫着。
“这个面部重度烧伤,快检查气道!”
李诗情还来不及细想,就被急诊室里忙乱的景象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。
在她不远处的地方,被担架送进来一个面额焦烂的人形。
之所以说是“人形”,是因为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被烧没了,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片,身上的衣服也被医护人员全部褪去,一眼看去,像是只扒了皮的青蛙。
“呕……”
她原本就很想呕吐,一联想到生物课上的青蛙,再看到这个,胃里忍不住翻涌。
另外一边,这个已经休克了的烧伤患者两条大腿全部烧到发黑,为他抢救的医生大声喊着什么“挂水挂水”、“准备大针”之类的话,几个医护人员在他的指挥下不停地忙碌着,更有无数身着绿色衣服的护工拿着各种工具在急救室内奔波来去。
平车一台又一台地被送到急救室内,每辆车上都有人在痛苦哀嚎、
原本就嘈杂的急救室里现在满是“医生医生”、“救命救命”的声音,许多送来的病人都是大面积烧伤,即使伤势最轻的,也是头破血流。
“这……这是哪里着火了?”
一时间,整个急诊科里,几乎所有的医疗人员全部加入到给急救病人进行湿敷的工作里去,急救室里弥漫着一种微酸的药水味道,再夹杂着从病人身上传来的焦糊味、血腥味,好多种奇怪味道夹杂在一起,让李诗情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这是一幕什么样的人间惨剧啊!
李诗情只是看了几眼,就不忍再看。
为什么她要醒的这么早呢?
早知道还不如就那么躺着,哪怕一直晕着也好啊。
“可怕哟,听说是一辆公交车撞上了一辆油罐车,引发了连环爆炸……”
旁边几个陪床输液的病人家属小声议论着。
“就在过江大桥那边,还好我今儿没上桥,否则搞不好也要出事。”
听到“公交车撞上了油罐车”这几个字时,李诗情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,眼泪甚至夺眶而出,突如其来的愧疚与不安,令她悄悄用病床上的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。
她不懂,这种莫名其妙涌上来的强烈情绪是怎么回事。
就像她不明白自己的同理心什么时候这么强了,怎么会只是听到出车祸,就难过成这个样子。
急诊科里忙乱如战场,每个人都在为这场祸事唏嘘感叹,有些轻伤的病人家属更是主动问起能做些什么,而李诗情却看都不想看一眼。
她的灵魂像是被头痛劈成了两半,一半带着莫名而来的汹涌情绪,为这些受伤的人难过到不能自已;
另一半却惊慌失措,不知道自己这么莫名的情绪哪里来的。
“难道我真把自己脑子撞出毛病来了?”
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头顶的输液,李诗情在心里自嘲。
慢慢地,头顶吊着的输液已经快要见底,李诗情等着的手机也没人送来。
但既然有这么多生命垂危的人被送进来,顾不上她这点小事也是正常的。
李诗情思忖着,这么兵荒马乱的时候就不要给人添麻烦了,干脆自己把输液筏调整到了关闭,继续安静地躺着。
光是这么躺着,她都觉得特别疲惫,好像很久很久没睡过觉一样,偏偏身体的不适感又让她无法真的入睡。
听着周围发出的痛苦哀嚎,她只盼望着学校的老师赶快来,或者哪怕只是谁来把她从这个急诊科里推出去也行啊。
没过多久,李诗情就“梦想成真”了。
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带着口罩,匆匆带着两个健壮的男人,让人把她送到某个病房去。
“你们要把我送去哪儿?”
李诗情诧异地问,心里有点慌。
“你得把床腾给其他有需要的病人,医院给你安排了个安静点的地方休息。”
这个医生就没有之前那个护士姐姐那么温柔了,看待李诗情的表情带着一种专业的冷酷。
但听到他的解释,李诗情的心一下子就定了。
也是,她这只是撞了头,换个地方也能养伤,还不如把床位让给需要急诊科医生就近照顾的伤者。
所以当李诗情被那两个护工搬到推床上、由医生领着送到住院楼时,她还挺高兴能为这些病人做些什么。
以后谁要再说医患关系紧张,医生都不是好人,她肯定要跟人家争一下!
你看看这个医院,对病人多好,不但按需分配,还考虑到她这个脑震荡患者受不得吵,给移了个单人病房!
这间病房被安排在相当偏僻的地方,周围也特别安静,连声“谢谢”送走了医生,李诗情开心地闭上了眼睛。
终于可以安静睡会儿了!
她刚刚闭上眼睛,准备休息,就听见门外有人在说话。
“就是这个小姑娘么?”
“是的,她刚刚醒。”
门外的声音也很熟悉,就是刚刚她谢过的医生。
“谢谢医院的配合,我们现在就进去看看。”
是谁来了?
难道是学校安排过来的老师?
这下,李诗情不敢再睡了,努力睁大眼,想感谢下这位“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望学生”的老师。
推门声轻轻地响起,李诗情带着笑意看了过去,笑容却渐渐僵硬在脸上。
进来的,是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。
“你好。我是市刑警支队的刑警江枫,这是我的证件。这位是江东区交警大队交通事故科的刘警官。”
年轻的警官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。另一位也随后给李诗情看了自己的证件。
但凡是个普通人,都会对警察这个职业产生某种敬畏,李诗情也不例外。从小到大,她连闯红灯、乱丢垃圾这样的错事都没做过。
所以,当这两位警察同志对她出示了警官证,说出“李小姐,有一起交通事故,希望你能协助我们进行调查”的请求时,李诗情整个人都是懵的。
“交通事故?”
没有驾照的李诗情想了半天,只能产生一种猜测。
她震惊道:“难道我的脑震荡是被车撞的?”
两位警官对视一眼,再看她时,表情有点无奈。
“小姑娘不用太紧张,我们只是来了解下情况。我们刚刚从你的医生那里知道你头部受到过撞击,但是这起交通事故造成的后果非常严重,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够努力回想下。”
两位当中,交警叔叔的态度还算和蔼,说话也慢条斯理。
“今天下午,本市一辆45路公交车在过江大桥沿江路上桥处迎面撞上了一辆油罐车,引发了剧烈的爆炸。事发后,两辆出事车辆上均无人生还。”
刘警官的声音低沉沙哑,“这起爆炸还引发了连环车祸,加上□□四溅,导致周边不少人员伤亡,我相信你刚刚在急诊室里也看到了送来的伤患。”
李诗情越听越是惊讶,半天都说不出话来。
那些伤者被送过来时,就有人说过是一辆车撞上了油罐车,但当时那些病人家属只是小声议论,她听着也云里雾里的。
现在听到了确切的答案,听说有更多的人甚至没能活下来,她却莫名地更难受了。
这位年长的交警向李诗情叙述事件时,她能感觉到那个江警官的目光一直紧紧的注意着她的神情。
她还是第一次被警察这么盯着,有点心慌的同时,更多的则是委屈。
“可是,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?”
她又不是犯人,干什么要这么盯着她?
“因为你和另外一位乘客,是这趟公交车上仅有的两个幸存者。”
他说到这里时,表情也开始变得严肃。
“为了调查事故的起因,我们查看了沿途的监控录像。发现就在出事前,那辆公交车临时停靠在路边,你和另外一位男性乘客一起下了车。”
她和另外一个人下了车?
“我坐上了那趟公交车?”
李诗情倒吸一口凉气,“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!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!”
“我们从监控里看到,你一下了车就飞快地跑开了。就在你们下车后不到五分钟,那辆车就发生了车祸,撞上了对向的油罐车。”
交警的声音里带着疲惫。当他叙述案件时,表情凝重的像是亲眼看到了那两辆车在他面前爆炸了。
或许,他真的亲眼看到了爆炸现场,还不止一次……
在监控画面里。
“你之前确实在那辆车上,也确实提前下车了,这些是有监控记录的。”
年轻的江警官大概性子比较急,“你再仔细想想,能不能想起什么?你为什么要提前下车,而且一下车就飞快地跑离原地?你认识和你一起下车的那个人吗?”
听说自己可能是仅有的两个当事人之一,哪怕李诗情现在脑袋特别不舒服,也还是尽力地去回想,毕竟事关人命。
“我能回忆到我中午出门……”
李诗情发誓自己真的使劲去回想了,但最近一段记忆真的是空白。“我还记起我在公交站台等车,但之后的事情完全没印象。”
两位警官又对视了一眼,用眼神交流着。
若是平时,李诗情最讨厌这种“我就在你面前但是我们在想什么你不会明白”的排斥感,可现在,她的心里除了深深的惶恐,更多的是抱歉。
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,医院的医生、急诊室的病人家属、在外奔波调查的警察们,每一个人都在为这个事件奔波操劳。
而她,明明是当事人之一,也许还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隐情,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把自己弄成脑震荡了,只能在这里毫无头绪的冥思苦想。
他们又问了李诗情一些诸如“你当时要去买什么东西”、“你经常坐那条路线吗”之类的问题,似乎想通过这些细节刺激到她,恢复一些记忆。
李诗情微微侧头,努力回想了一会儿,但无论她怎么回想,记忆从自己下楼、遇见同学,到站台等车后,就戛然而止。
就像是被什么抹除掉了这最关键的一段似的。
两位经验丰富的警官反复询问了李诗情许久,李诗情也尽最大的诚意去配合了,期间因为过度紧张和头疼,她在回答的过程中甚至几次干呕,但她也认真地答了,只是结果明显让他们不是很满意。
“不是说还有一个幸存者吗?为什么你们不去找他问问?”
觉得再问下去也是浪费时间,李诗情揉着疼痛的太阳穴问,“也许他知道的情况比我更多。”
“你们下了车后,我们在车祸现场附近发现了他……”
那个年轻警官看着她的表情更古怪了,“因为现场的爆炸,他暂时无法和我们沟通了。”
什么样的情况连沟通的可能都没有了?
李诗情不愿去深想。她难受地抹了把脸,知道自己的失忆反而让事情变复杂了。
别说警察叔叔要来找她,就连她自己听完了两位警官说的事情经过,都觉得自己肯定知道些什么内情。
难道她在车上发现了司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,所以机智地选择下车了?
不对啊,如果她发现了司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,难道不该选择先报警吗?
越想越是头痛,李诗情捂着脑袋痛得直吸气。
看到她这个样子,两个警官也没辙了。考虑到李诗情的身体情况,他们无法再细问下去,只能无奈地结束了问话。
“哎,你先好好休息,医生说你随时会恢复记忆,我会让刘警官留在医院里,随时……”
江警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。他一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信息,神情突然一肃。
“啊,抱歉,我出去接个电话。”
李诗情躺在床上,和那个刘警官面面相觑,气氛有些尴尬。
“李诗情同学,我们真心希望你能想起更多的信息,因为除了你和另一位乘客,已经没有其他幸存者了,那趟公交车上曾发生什么,谁也不得而知。你是没看到现场的情况,实在太惨了……”
他的眼眶有些湿意。
“我们须要给社会大众、给死者的家属一个交代。”
“我明白。我会努力想的,只要我一想到什么,我就立刻告诉你们。”
李诗情郑重地答应,没有半点推脱的意思。
警官一直严肃凝重的表情终于和缓了点,甚至还对她笑了笑。
江警官在外面接了好一阵子的电话,再进入李诗情的病房时,整个人气势一变,浑似就一柄出了鞘的利剑,连看向她的眼神都像是带着刀子。
“发生了什么?”
李诗情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态度变化,心底一沉。
“他们找到了……”
他走到刘警官身边,也不避讳她,就在刘警官耳边轻轻附耳说了一句话,声音很轻,除了开头几个字,李诗情什么也听不清。
于是,那位刚刚还对李诗情笑的刘警官,在听完同事附耳的话后骇然变色,并很快就离开了李诗情的病房。
“江警官先生,是发生了什么事吗?”
看到江警官看她的眼神,李诗情心头一颤,不安地问。
在她短短的二十年生命里,从没有任何人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。虽然只有一眼,她依然感觉头皮一麻,满身局促。
“很抱歉,李诗情同学,从现在开始,在你想起公交车上发生的事情之前,你不能离开这间病房,也不能接受任何人的探视。”
江警官对李诗情说,“我们现在怀疑你和一起恐怖袭击有关。”
“我,我和恐怖袭击有关?”
李诗情指着自己,瞠目结舌地复述着。
“这,这不可能吧?”
为什么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,可连在一起她就完全听不懂了呢?
“李同学,我们也希望你和这起案件没关系。所以,请你尽量回想当时在车上发生了什么。只有这样,才能洗清你的嫌疑。”
江警官虽然对李诗情的态度大变,但耐性却更好了。
“我们接着聊聊吧,看看你能不能回忆起点什么。”
就在刘警官走后不久,警方的传唤证明被送到了。江警官用问不到结果绝不会去的架势留在了病房里,开始问李诗情一些更具体的问题。
“你再想想,你是不是提前知道车会出事?”
“是不是有人胁迫了司机?还是你曾经发现过什么?”
“你说你最后的记忆是在公交站台等车,那你出门是要干什么?学生的话,今天不是周末,应该在上课吧?”
“你为什么一下车就立刻跑?如果你当时在公交车上,在什么情况下,你会想要提前下车?”
这些问题,李诗情一个都回答不出来。只能按照自己的性格,推测着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些反常的行为。
“我真记不起来。但我觉得,如果我会下车。那应该是很严重的事情。因为就以我的性格,就算是坐过站了或者忘带了什么东西,也从不会要求提前下车的。
李诗情是真的被“恐怖袭击”四个字吓到了。
“我想不出我为什么要下车。”
李诗情的话答了等于没答,江警官没有问到想要的回答,有些失望。
“但你也看到监控了,你不但自己下车了,还拉了一个年轻的男乘客下车。你说你之前没见过他?”
李诗情摇头回答:“我确实不认识他。”
“那就奇怪了,好好的,你为什么要提前下车,还拉一个陌生人下车?”
李诗情继续摇头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
无论警方问什么,李诗情的回答只有一个——“不知道”。浑似一个仗着身体有疾不愿配合的刺头儿。
江警官多半也是产生了这样的联想,在李诗情抛出一个又一个的“不知道”以后,表情越来越严肃,看待她的目光也越来越冰冷。
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李诗情,除了疲惫和震惊,更害怕警方所表现出来的怀疑态度。
李诗情觉得,她仿佛被当成了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,就连医生给出的那些“脑震荡”、“逆行性健忘”的诊断,似乎也只是一个她伪装出来的假象。
或许她在连声质问里一片茫然地摇头,也被他们当成不配合下的“负隅抵抗”。
可是李诗情又能辩解什么?
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啊。
终于,在某次“回忆”后,李诗情没有忍住身体的不适,趴在床边呕吐了起来。
江警官惊诧地站起身,连忙帮李诗情按了看护铃,然后找可以给她擦嘴的东西,找水。他发现病房里什么都没有。
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,江警官脸上的冰冷微微敛起。他上前,小心地拍了拍正在作呕的李诗情。
经过长时间的问询,无论是李诗情,还是屋子里的江警官,都已经很疲倦了。
就在这时,一位年长的警官敲敲门走了进来,身后跟来复查的医生和按铃后进来的护士。他们见到病房里的情况,愣了下。
“这是怎么了?”
年长的警官走进病房,皱眉问江警官。
“张队。”
江警官站起身,向年长的警官敬了个礼。然后,他看了眼李诗情,解释着。
“她吐了!”
“呕吐、眩晕和头疼都是脑震荡的常见后遗症,这个病人这时候需要的是休息。我建议你们还是等她自然想起来比较好,急着刺激她,反而可能适得其反。”
查房医生仔细检查了下李诗情,抬起头,对“张队”摇了摇头。
张队闻言,不赞同地看了江警官一眼。他走到李诗情床边,对她说:“既然你不舒服,那就先好好休息,我们就在病房外,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。小江,你跟我出来下。”
张队领着江警官出了门,医生和护士还留在李诗情床边照顾。
被称为“张队”的人和江警官一出去,李诗情紧绷的神经蓦地一松。比起身体上的不适,她更不能适应的是警方对她的猜疑。
但她也知道,如果真是警方说的这种情况,在“无人生还”的情况下,她和另外一个提前临时下车的乘客确实怎么看都不对劲。
医生没有问什么有关案件的事情,只再三询问李诗情还有哪里不舒服的,在确认李诗情只有想吐后,劝说李诗情:“你现在最好睡一觉。你年轻,又没有颅内血肿和颅骨骨折,恢复应该很快。说不定睡醒了,就想起来了。”
“睡一觉,就能想起来吗?”
李诗情一愣。
医生随口说:“不试试怎么知道?”
说完,医生带着护士出了病房门。
这下,李诗情终于可以安静的休息了。
可她一闭眼,眼前就会浮现江警官红着眼眶说“无人生还”时的样子。
“睡一觉就想起来了吗……”
李诗情靠着床的身体渐渐滑下去,闭上眼。
那就睡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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