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动物王国,
做一个逃离社会的人
“如果你什么都不想其他条件,你想做什么样的工作? ”
在这个问题上,动物饲养员往往是出现频率最高的答案之一。 每天被长着毛绒绒的动物朋友包围,可以激发可爱的能量,省去与人交往的麻烦。
小张现在是动物园的饲养员。 生物工程专业的他,大学四年级时实习受挫,索性去动物园工作了半年。 毕业后,他找到了一份做实验的工作,两个月后辞职,再次回到动物园,寒喧了又一年。
这不是关于“逃离内卷”的爽文物词。 和现在的很多年轻人一样,小张也对职业和人生感到迷茫。 他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,但知道自己讨厌什么。 他知道大部分工作毫无意义,但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选择。
很遗憾,动物园的工作也不能给他提供答案。
和动物们的生活也有很多无聊的时候。 “累、无聊、工资低、生活质量差”,原本想逃避的标签,在反复劳动中又阴冷地浮现出来。 只是,在每天的循环中,总是有奇迹的种子生根发芽。 那个可能比答案更宝贵。
一
“二十一世纪是生物的世纪。 ”但是,在2020年秋天的招聘季节,生物工程专业的毕业生恐怕不这么认为。 转码、考试、考试学习……除了常规的缠绕方式外,专业内的学生多去实验室当实验者,或去医药公司销售。 对这两个单位,他们的评价是:疲劳、无聊、薪资低、生活质量差。
cing:px;">小张也是这大部队中的一员。刚开始找实习的时候,他和三个室友总会一起海投校推的岗位,面试的时候,四个人也就一起被喊进办公室。面试官抛出一连串的问题: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们公司?你知不知道我们公司做什么的?学校里面学过这种操作吗?有若干个瞬间,现场没一个人出声,大家就那么干坐着。那一个月,他们像这样一起面试了七八次,室友陆陆续续都有了工作,只剩下小张没找到。最后一个和小张一起面试的同学,当场就被通知了录用结果,但到他这边,一句话也没有。他们一起坐地铁回去的路上,朋友很高兴,捧着手机急急地敲字通知亲友,留他一个人在心里默默郁闷。
余下的时间里,他投了少说几十份的简历,但都没有什么结果。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工作机会,上手才做了三天,第四天下午突然考核。他没通过,被开除了。
“看着身边的同学都找到工作了,就我没找到工作,有点着急了。”小张开始尝试不同的岗位。那时学校已经不再提供住宿,他只能借住在同学家里。白天,同学去上班了,他就四处去面试。招聘APP上,HR发来毫不相及的岗位,线上交谈不过三句,对方就喊他去面试。然而路程花了一个多小时,面试却往往三五分钟就结束了。小张当时很沮丧,现在一想,才反应过来:自己多半是被拉去刷KPI了。
最终他找到第一份稳定的实习,是京东的仓库管理。工作地点离市区很远,附近修路的工程无休无止,车间的机器同样很吵。他每天的工作,就是在持续不断的巨大噪音中,拨弄流水线上缓缓移动的纸箱。如此持续十个小时,还要早晚两班倒。工作沟通全部靠吼,小张为数不多能开口说话的机会,几乎只有交接和汇报工作。
铺天盖地的灰尘里,小张常常透过仓库的一扇小窗望着外面的天发呆,心想:天呐,怎么还不天黑啊?时间怎么过得那么慢?午休的时间很短,他总是争分夺秒地出门呼吸新鲜空气,阳光照在身上的那一刻,他才感到自己从麻木中复苏过来。
在灰尘和噪音的消磨中,小张渐渐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出现了刻板行为的老虎。两个月后,他辞了实习,逃离了车间。
二
起初去动物园实习只是一个偶然,一个兴之所至的逃跑计划。
那年冬天,小张看到本地一家野生动物园的招聘启事,就投去了简历。动物园的位置很偏,距离朋友家有三个半小时的路程,几乎横穿整个城市。然而他下了公交车,走进大门,看到高而远的天空下参天的树木和几匹悠闲的小马,精神立刻振奋起来。
面试没有当场通知结果,HR说,没什么问题的话三天之后给答复,然后留他在食堂吃了一顿饭。小张觉得菜还挺不错。回去的路上飘了一点小雨,他想,能得到这份工作就好了。第二天,同学又去上班了,下午小张自己出门,买了一双结实的新鞋。试鞋的时候电话来了,通知他,安排一下体检,来上班吧。
虽然已经做好了铲屎的心理准备,但第一天上班,小张还是被气味熏得后退半步。
作为实习生,他被部长带到鹤鸵的笼舍打扫卫生。部长讲解了一下工作:首先观察粪便的状态、看看它们的健康状况,然后扫干净食物残渣,最后再用铁锹把粪便铲到塑料袋里。
接着部长又叮嘱,鹤鸵这种禽类,身高一米六,三趾的脚爪像匕首一样锋利,性情很是凶猛。因此人和鸟是严禁同笼的。今天小张来上班,赶上下雨,所以四只鹤鸵——大红和小红,大黑和小黑——并没有被放到外场,而是被集中到了另一个笼舍。
性情凶猛的鹤鸵,有着颜色艳丽的头颈
鹤鸵的粪便是稀稀的一滩,铲起来有点费劲,而刺鼻的气味一直笼罩在小张周围。他隔着笼网看着这四只黑色大鸟徐徐踱步,默默想,从外表来看,谁能想到这是猛禽啊?新奇感就一点一点冲淡了疲惫。
往后的工作,固定为上午打扫笼舍,下午巡山观察鸟类。小张形容上午是地狱,下午是天堂,然后又赶紧补充,其实也没那么夸张。因为下班很早,四点半给动物喂饲料,五点就下班了。回去的路上天蓝水绿,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甜的。
野生动物园和上一段工作的仓库一样偏远,小张为了方便上班,从第一天开始就住进了员工宿舍,也就是一排临时的板房,条件简陋,但庆幸还有空调和wifi。
慢慢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,他多少还是感觉到了一些枯燥——“毕竟每天的工作都是那样的”。不过,和动物一样生活在动物园,那感觉和动物也算得上是朋友。有朋友在的地方,就不那么无聊。还有很多一起实习的校友,在工作的过程中,他们也很快成为了朋友。“巡山的时候,经常一起聊聊天,抽根烟,看看草木,看看天。"
有一次中午吃完饭,他和同事还跑到马场去偷偷骑了小矮马,那是他第一次骑马,就像小时候骑在爸爸脖子上,一颠一颠的,他心里满是兴奋和快乐。
在记录这段经历的豆瓣日记里,小张写下有些伤感的结尾:“七月初合同结束我就离开动物园了。”在那时候的他看来,动物园只是一小段奇妙的际遇和短暂的逃离。
三
实习结束了,小张回到老家开始找工作。起初他瞄准的也是一些所谓“正轨”的岗位,然而投出去的简历,大多数都没有回音。终于有一天,在面试一家实验室的时候,他听到了久违的一句:“什么时候能来上班?”
但工作了两个月,还没过试用期,小张就主动辞职了。
轻松、工资尚可、专业性强且对口,这些似乎都是好工作的要素。“在实验室里,累能有多累?”但他就是不喜欢。
在实验室里,每天的日常就是在小鼠的心肝脾肺肾等器官上取样,按要求切出一个横切面或竖切面,再放到滤纸上,送进专门的仪器,经过一系列的操作,制成可供观察和研究的样本。关于细节,他不愿意多描述,好像是觉得残忍,同时又强调:无聊,真的很无聊。
“我以后可能一直做这样的工作吗?会有发展吗?三十岁之后我又会是什么样子?”
没有答案。
辞职那段时间,父母都在外地工作,他就假装自己还在实验室上班。白天出去打一打球,傍晚随手投一投简历。被无视、被拒绝,次数多了,人就麻了,心里再也没有什么波澜。父亲有次在电话里问他:“工作做得怎么样了?”他敷衍一番,也一直没露出什么破绽。
他偶尔会问自己:“有什么是我真正想做的吗?”
没有答案。
忽然有一天,他产生了回到动物园的念头。因为有过大半年的动物园实习经历,他很快就被录用了。当初实习结束时,他在网上花了两个小时,一口气为那段经历做了个总结,画上了句号。“以为是结束,没想到还干这个。”他想,可能是缘分吧,也没什么不好的。就像那段莫名清晰的童年回忆一样,他说不出什么原因,也不愿多想。
四
很难说清“当一个饲养员”的想法是在什么时候、怎么产生的。谈到童年回忆,小张会觉得很多场景都模糊不清,唯独小学时去动物园的记忆,清晰到能回忆起当天穿着蜡笔小新的黄色短袖,连贯到说得出游览全程的路线。
那天动物园的人并不多,动物也都很悠闲。小张头一回在《动物世界》之外见到老虎,远远望过去,它们就像放大版的猫,趴在馆舍中间晒太阳,“挺可爱的”。离开动物园前,他爬到老虎雕像上拍了张照。照片上的小张,比着v字手势,两只眼睛笑得眯起来,很神气。
而正式成为一名动物饲养员的第一个月,小张照顾的就是东北虎。
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东北虎时,小张与老虎只隔着一张铁网。两只斑斓的金色捕猎者伏在铁网旁边,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。另一只在稍远处踱步,狺狺低吼。“真的是虎视眈眈,像冷静的杀手。”
小张觉得,老虎的这种个性可以称之为傲娇
不过后来为公虎安安输液的那回,他看到了老虎的另一面。
为了避免麻醉带来的伤害,动物园用压缩笼来让老虎乖乖接受治疗。经验丰富的老师傅独自将活鸡固定,一旦老虎入笼,三四个大汉一拥而上,用特制的工具摁住安安。待吊门落下、铁笼收紧,兽医立刻走上前,把毛茸茸的尾巴抽出来,扎下温柔又利落的一针。
当时,小张负责给兽医当助手,站在旁边拿着输液器具和药品,心情很是紧张,因为表现笨拙还被领导说了几次。但在安安被摁住的那一刻,他看到,老虎的眼睛睁得老大,嘴巴半张,嘴边的猎物都顾不上吃了。初见的威严,像一张被唐突切走的ppt,一下子得很憨,小张顿时觉得有些好笑。
观察东北虎一个月后,小张才正式上手饲养员的工作,同时开始照料黑熊、狐狸等其他动物。起初,他眼里的熊长得都一模一样,根本区分不开。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,小张渐渐发现,每只熊的外貌都很有个性。胸前的白色v字花纹、脖子上毛发的长短、鼻子的大小,都不相同。还有眼神透露出的个性:“有的熊眼神贼溜溜的,滴溜乱转,有的就温顺一点、呆一点。”小张养了11只黑熊,最喜欢的一只叫考拉——这个名字还是他起的。因为这只熊鼻子格外大,耳朵长长的,还特爱爬树,就像考拉一样。
考拉不仅聪明,也很有镜头感
考拉的听觉和嗅觉特别灵敏,叫它名字,考拉就排山倒海地跑过来。小张发现,同样是猛兽,黑熊和东北虎不太一样:熊其实是对情绪很敏感也很细腻的动物。他开心的时候,考拉就凑上前向他讨水果吃;在他消沉的时候,考拉会很识趣地跑开,远远地用委屈的表情观察他。“这种表情在动物个体里还是很少见的。”
小张总结,和动物建立联系和信任的过程,基于一个很简单的逻辑:你对它好,它就会对你好。
这比之前找工作时和人交道轻松多了。
五
到现在,他毕业已经有一年了。大学时的同学,大多数都已经找到一份销售或实验员的工作。前不久,一个大学时要好的同学来找小张玩。找到小张的时候,一旁同事开玩笑说,小张在动物园是张经理。同学追问,小张就顺势说:“是啊是啊,我们动物园分为草食区和猛兽区两部分,我就是猛兽区这半个园区的经理。”同学一顿感慨,信了。
接下来,张经理携同学巡视动物园,一路上为同学讲解动物的各种习性。走到黑熊馆,张经理向同学介绍:“那边鼻子长长的是考拉,这边脖子毛长长的是长毛,我一喊它们的名字,它们就会过来。”同学嗤之以鼻,不信。
于是张经理清一清嗓子,大喊,考拉!长毛!两只熊原本朝着相反的方向溜达,听到张经理的声音,立马转过身来,小跑着靠近。同学很惊奇,“张经理”实至名归。
小张的朋友打赌说,他能在栏杆上走十米
餐桌上,他们开始交流近况。同学毕业之后,做的是医疗器械的销售,业绩比较一般,工作还经常需要出差。有时早上五六点就要出发开车去县里和乡镇的医院,来不及回家的时候,就直接在车里过夜。
今天同学也是开着车来的。他笑着说,枕头和被子都还放在车后座上呢。
每天在销售KPI的压力之下,同学多少有点崩溃,也对自己的现状非常不满。反过来,小张对自己的现状,并没有什么满意与否可言。“没有特别开心,也没有特别难过。”
他并不觉得饲养员这份工作能一直做下去,因为结婚、买房这些现实的问题,随着年龄的增长追上了他,而动物园饲养员的待遇并不怎么好。低薪,单休,节假日还要经常加班,疫情之下经营更是愈发艰难。
“累、无聊、薪资低、生活质量差。”这些他原本想要逃避的标签,在重复的劳动中阴魂不散地再度浮现。
原先一起在动物园实习的朋友,即便是对小动物有着特别的爱好,大多也只把饲养员的工作当成一种体验。身边的同事也总是来来去去。他们已经有了他们认定的正轨,稍微偏离一些,给自己透一口气,就离开动物园,继续寻找一份普通的职业。
六
小张也考虑过离开动物园,去做点什么别的工作。有时脑子里就冒出一些不怎么实际的想法:比如全国旅居,比如到山上的庙里当义工。想到离开,他心里对动物朋友又有些不舍。小张渐渐地发现,自己真的很喜欢见证一只动物从小到大的蜕变,见证它如何渐渐开始信任自己、把自己当成朋友。
在他工作的第七个月,刚好有一只小银灰狐丽丽被主人弃养,送到了动物园。小狐狸每天都很忧郁,蔫蔫地趴在那里,没有一点幼崽的活泼。喂食的时候,只要他稍一靠近,它就会害怕地躲开,警觉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,等他离开,才会跑出来吃东西。
丽姐刚来到动物园不久的样子,不看尾巴,很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黑狗
为了让丽丽信任自己,他一有闲暇,就溜到狐狸的笼舍,把狗粮或者苹果放在手上,尝试用手喂它吃东西。起初丽丽很谨慎,打量他半天,才会靠近一点,同时不停地嗅着他的气味。这个互相试探的过程很需要定力:有一次他蹲了好几分钟,眼看着人和狐狸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几十厘米,脚麻了。只是松松脚跟这一点点多余的动作,小狐狸立即被吓跑了。
他的耐心有点被耗尽了,放下食物就离开了。但一想到丽丽是被抛弃的,心底还是放不下。于是下一次,他索性坐到地上,右手托着苹果,“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”,全身只有左手拇指以最小幅度的动作划着手机,就这么坚持了一周,“有天突然就不知道怎么着,它就慢慢过来了”。小狐狸叼起苹果,立刻跑开一段距离,然后才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东西,一边吃一边打量他。
他继续重复这个过程,又过了一周,丽丽渐渐愿意在他手上吃东西了,一边吃一边轻轻晃着尾巴。几周以后,再推开门时,丽丽就会啪嗒着爪子跑到他身边,蓬松的尾巴摇出一朵澎湃的花。丽丽总是把前爪搭到他的膝盖上,再把一整个小脑袋伸进他工装的口袋里找吃的。它认定,这里一定藏着什么好吃的。就算叼出来的是口罩和钥匙,也会继续用爪子在他兜里不停地刨啊刨。这时他就可以随意抚摸丽丽厚实绵密的毛发,用手掌感受小狐狸的体温和呼吸时微微的颤动。
他开始管它叫丽姐。丽姐喜欢跟他逗着玩:他伸出一只手,丽姐就作势来咬,狐狸和人一起晃来晃去。他也喜欢逗丽姐玩:心情不好的时候,他就到银灰狐馆里,躺到地上假装睡觉。丽姐会用狐狸之间打招呼的方式舔舔他的耳朵,或是爬到他身上玩。有一次,丽姐直接在他身上趴下,睡着了。
他想了想,这是这份工作中他最喜欢的部分了。
丽姐和北极狐一起生活,总是在小张扫地的时候捣乱,以至于很难捕捉到清晰的照片
前几天丽姐不知道怎么把脚扭了。小张说,因为它现在实在太活泼啦,老是跳来跳去的。上午小张巡查,发现丽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,听到他喊着它的名字,才一瘸一拐地靠过来。以前丽姐看到他,都把嘴角翘起来,像柴犬一样,笑眯眯的,现在却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他。“一看就能感觉出来,它很疼。”小张赶紧喊兽医来检查,兽医现场给丽姐打了一针。
丽姐打针的时候,被小张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。丽姐没叫、没发抖、没挣扎,只是有点好奇地想要扭头看看兽医到底在干什么,但因为头被小张扶住了,所以只能拼命转眼珠子。打完针以后,丽姐的腿还是有点肿。它试着走了几步,但有点使不上劲,于是又趴下,休息。“一会儿就给它加餐。”小张心想。
他想起丽丽刚被送来的时候,才三四个月大,瘦瘦小小的一只,通体黑色。如今来到动物园后,日益圆润了起来。“它特别能吃,狼吞虎咽的就像只小狼一样。别的狐狸吃得都很斯文,它就狼吞虎咽的。现在长得很胖了。”小张说起这件事来,半是埋怨,半是宠溺,像一个骄傲的家长在暗暗夸耀自己的孩子。
今年入秋之后,丽姐身上的毛发开始转变成漂亮的银白色,“虽然没有全白,但是已经开始慢慢有那个有趋势了,感觉过两个月的话,它身上会变得更白。”他一连说了好几个“好看”。
秋天到了,黑熊馆舍里的树也开始落叶。尽管动物园专门到修车厂买了一些轮胎给黑熊当丰容材料,这些大家伙偶尔还是会把旺盛的精力和惊人的破坏力发泄到树上。考拉和它的朋友们摇断了好几颗树,这些树就成了它们的玩具。叶子纷纷扬扬落下来,熊们就躲到里面睡觉。有一次,他在落叶堆里数睡着的熊,忽然想到:“动物和人一样,需要一个在隐蔽的地方才有安全感。”
动物园对他来说,也许就是这样一个在众多问题都没有答案的茫茫中,安全且温暖的落叶堆。